在视线脱离黑暗,接触到光明时,清净的第一反应是去检查魔兔尸体有没有被带出来,而答案是没有。这对他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。
想把老婆的食物带回去,为什么这么难?难道是因为他让老婆吃肉,罪孽深重,连佛祖都看不下去了吗……不,我佛大度慈悲,一定是他造孽太深,才会落得如此下场。
欲哭无泪。
清净整个人石化,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,发现自己竟是一个人。
阿本凯纳地势复杂,密道更是如地下迷宫般错综复杂。通往密道的“入口”作为传送阵,会将使用者传送到密道,准确地点却是随机,目的是为了能借迷宫拖住追兵的脚步。
清净在人界时便听说过阿本凯纳密道的传闻,只是并不晓得入口在哪,更未料到今日有幸进入到此处。
……严格来说算不幸吧。
“囡囡会在哪里?”清净打量这个地方。
他的正上方是一片玻璃,脚下是污水,玻璃外投进来的阳光映得流水闪闪发光。站在此处,警报声相当微弱,看样子似乎离人多的地方有一段距离。
他似乎正位于沟渠之下,而这个地点杳无人烟,想必是接近后门的仓库附近,又或者是靠近森林的废弃校舍旁。
“不过,为了抓偷盗者,后门应该有众多守卫把守,所以是废弃校舍旁吧!”做出这个结论后,清净朝着污水流来的方向前进。
废弃校舍后方就没路了,所以其他人应该没被传送过来才对。
越往前走,水越深。清净没想到,沟渠的水竟淹到了自己的腰际。
不妙,如果囡囡被传送到这里的话——
“阿爹!”
清净猛然抬头,在看见囡囡的外衣飘在转角处的水面。他立刻冲过去,发现在沟渠石灰墙的夹缝中生着一棵草。
“阿爹!”草发出叫声。
“囡……囡?”
清净瞪大双眸,眼中尽是难以置信,只听那草继续出声:“呜呜阿爹,囡囡一回神就发现自己变成这样了。怎么办?囡囡好害怕,以后不能保护阿爹了。”
那声音听起来多么仿徨无助。
“囡囡别怕,阿爹不会丢下你的。”
“呜,怎么办?阿爹一定很容易被人掐死,又不反抗,白白丢掉性命!”
“不会的。”
“阿娘也会被人丢掉,我们就一家妻离子散,还有两个人连尸体都没有!”
“囡囡……”
“阿爹不会做饭不会洗衣还不会整理,没有囡囡阿爹就跟个废人一样,呜呜太惨了!”
“……”
越说越过分了啊。
清净苦笑,却是一点也不生气。
这时候,囡囡忽然安静下来,吸了吸鼻子,小心翼翼地问:“阿爹,你以后会想照顾阿娘那样照顾囡囡吗?会给囡囡喂肉吃吗?会给像对阿娘笑那样对囡囡笑吗?”
清净点头,“会的。”
接着,他轻抚嫩绿的叶面,续道:“可是啊,囡囡,就算你这样做,阿爹也不会给你吃肉,你忘了住持大师的话了吗?开荤是不好的。”
“讨厌!那为什么阿娘可以吃?”囡囡从清净身后的水面冒出来,嘟嘴抗议。
“那囡囡为什么要装小苗子骗阿爹啊?”清净微笑着转身。
囡囡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自我暴露,瞬间恼羞成怒,扑到清净怀中继续抗议:“阿爹就是偏心!只准阿娘放火,不许囡囡点灯!”
清净苦笑不得,只得抚摸女儿的脑袋安抚对方,然后将对方背起,继续往前走。
“以后别潜进脏水里,这水比你高,被冲走了怎么办?”
“才不会!囡囡是阿爹的女儿,会永远保护阿爹!区区沟渠里脏水,奈何不了囡囡。”
囡囡伏在清净背上,言之凿凿,说到最后却忽然安静,接着低声说:“阿爹你都不生气……”
如果阿爹真的在意她的话,在她用自己变成幼苗来欺骗阿爹后,他应该会生气的。
因为在乎,才会在意欺骗,才会生气。
这是她从书上看来的。
阿爹真的不在乎她吗?
注意到女儿的不对劲,清净先是收起笑,接着道:“不生气,才能活得更久,这样阿爹不就能陪囡囡更长时间了吗?”
住在寺庙这么多年,他的棱角早就被打磨得一点都不剩。
“生气伤感情,只要囡囡知道错了,阿爹就不生气。而且阿爹以后还要靠囡囡保护,怎么可以对囡囡生气呢?”
“嗯!要是阿爹凶囡囡,囡囡就不保护阿爹了,看阿爹怎么办!”
清净和囡囡聊着天,不知不觉脱离了沟渠地带,来到没有水的通道前。通道两侧点着烛火,蜡烛烧了半根,似乎在他们进入密道时就已经点燃。
清净这才想起他们用的是阿本凯纳的密道。
他们要逃跑,却用了对方的通道,若是一个不慎还会落入对方手中,现在他只希望点燃蜡烛的是机关而不是人。
“阿爹,我们该怎么出去?”
“听说阿本凯纳的密道只要一直往前走,走到尽头就会有出口,只是不晓得出口通往哪。”
不同位置的密道会有不同的终点,要通往皇宫也不是不可能。
清净放下囡囡,牵着女儿一同前行。
通道内回响着两人的脚步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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